【308】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像朵永不凋零的花

周末去看了刚上映不久的《我不是潘金莲》。说实话，看的过程并不享受，好几次烦躁得想起身走人。我能理解这是部不错的作品，但并不喜欢。

看完之后出来的路上，我和大喵说，这电影更像是一部官场纪实电影，各种官场生态的白描，以及一整套官场的语言体系：

• 如何有水平地教育下属──“我最近总在想一个成语，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许多人栽跟头，没栽在“大”字上，皆栽到了“小”字上”

• 如何委婉地表达自己升职的意愿──“我也想要追求进步的，希望组织能多多关心一下我”

• 如何推诿责任——“你案情这么大，我做不了主，我给你喊领导去。”

  ......

想起以前在学校念书时，在暑假里参加过一个多月的短期挂职，翻了翻电脑里的历史文件，当时我竟还写过不少工作日志，记录着当时一个多月里每天的所见所闻。

第一次在组织部那样的场合发言，第一次被人叫作副镇长（挂职的title），第一次随着乡镇领导去葡萄园、养鸡场，第一次认真研读各种政府文件和相关法律法规，在开各种大会的时候一同坐在主席台上......

可能对公务员家庭的同学来说这些都不陌生，我家是普通工薪家庭，家里最多爷爷是机关干部，从小并没有家庭环境的耳濡目染，所以这段经历对我来说处处充满了新鲜。

从写过去实习经历的第一篇起，我就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这段新鲜又复杂的经历。借由这部电影，我想起了很多关于那时的细节，以及一些相关的后续的事情。写下来也没有什么具体的逻辑，就权当听故事吧。

故事一：关于上访。

有人说这部电影是部上访电影，虽然女主人公上访的理由让人觉得有点接受不能，但还是让我们能够一窥上访这件事的过程以及涉及的人员、利害关系。

电影里雪莲把“上访”叫作“告状”，去县里拦县长车子的时候，举着一个大大的“冤”字。这个情节似乎自古以来就有，老百姓拦下官老爷的轿子，求官老爷做主，似乎所有的“告状”都是有冤情的。

一提起“上访”这个词，很多人都会很敏感，但其实上访在现在不都是喊冤告状的，国家信访局局长就曾表示，有不少是意见建议，还有检举揭发，所以“上访”其实要比单纯的“告状”更有维护公民自身权利的意识。

但是有维护权利的意识，不见得是真的在理。曾经我也和许多人一样，以为上访是基层政府问题没有解决和落实，老百姓走投无路只好上访。

现实生活中，确实有很多是因为向当地信访部门反映却遭到互相推诿拖延时间不解决问题的情况，但往往还有更复杂的事情。

比如有些事情并不是非黑即白，也有可能不是任何一方的错，但事情就这样发生了，像是一些历史遗留问题；也有些事情甚至不像表面上访户声称的那样，而是因为私人恩怨；甚至有的人成了专业上访户，隔三岔五要挟着要上访谋取自身利益。

某天我坐在办公室里，有村民过来和带着我的当地领导打招呼，领导主动表示让我和对方聊一聊，他则坐在办公室里一边听着我们聊，一边继续办公。

聊了快一个小时，对方和我讲他们村里村干部的经济问题，村长和书记勾结贪污，没有走正当选举程序获得连任，各种监督机制形同虚设，村民的补助都拿不到等等，听了觉得让人十分同情。

等他走之后我问了下带我的领导是否属实，领导说存在一些问题，针对这些问题也停职调查过相关人员。但有许多也是村民夸大了事实，因为有私人恩怨，在某次分配中自己获取的利益少了。

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和不同的人聊，听到了不少上访的故事。有些是真的很无奈，有些是双方各执一词，事情远远不像表面那样简单，人性的复杂面淋漓尽致。

故事二：关于择业。

从第一天起，我很幸运地就被分配给一个领导专门带着，他常常拿一些文件给我读，也耐心地解答我各种各样的问题。

有一次聊起他当初为什么选择做这份工作，他和我讲了他的故事，也某种意义上影响了我之后的择业方向。

他大学毕业那会，大学生还属于比较少的年代，其实是有很多职业选择的。那时抱有一腔热血，想要实现自己的抱负，也就响应了政策，选择了去基层工作。

这么多年也晋升过几次，也算是过得还不错，但内心偶尔也有怅然：基层的工作环境复杂，工作的很多时间里都是听村民讲张家长李家短的，然后帮忙调解。确实也实际帮助到了一些人，但自身的成长在这样的环境中也许就放缓了。所以有时心情也很复杂，说不上自己当年的选择是对是错。

那时候我才明白为什么他和其他有的领导不一样，不太忙的时候也不到处溜达转转，却喜欢翻一翻书，一直保持阅读的习惯。

我很感激他对我吐露心声：如果不是他的经历让我了解到，无论每一种选择都会有利有弊，或许我还会沉浸在一些新鲜感和不切实际的念头里，选择一条并不适合我的道路。

故事三：关于理想和现实。

我认识的一位师兄，当年毕业时已经考上了某部委，却最终放弃选择了一个偏远地区从基层做起。

他的故事有些人听起来觉得不可思议，或者说是“傻”，有些人用“动机论”会说这样做是深谋远虑，但还有一些人，在听完之后沉默了，内心倾佩这种出于理想主义坚持的勇气以及默默鄙视自己为什么屈从于现实而不去努力实现曾经的梦想。

后来他在基层做了几年，确实做了不少事，也算是小有成就。我曾问过他后不后悔这样的选择？

他说不会后悔，因为他遵从了走上这条道路的初心——做事帮助到别人的生活，但如果再面临一次抉择，或许会做出更适合自己的选择。也或许，人生道路很多条，哪一条都是一样的结果，得失总是平衡的。坚持了这么久，很难放弃脚下的路。

我想起了另一位去基层的同学，我们曾一起参加过实践，毕业之后他也选择了最初想做的事去了基层。我却在某一天早上醒来之后看到的消息中得知他前一天出差回去的路上遭遇车祸不幸丧生。

当时半天没有回过神来，谁想到毕业之后竟成永别，在基层时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的日子还历历在目，如果能预料到这结局，是不是当初应该拼命劝他不要做这样的选择。

所以我一直不知道该怎样写这份实习经历，因为不可避免地就会想起所有这些。

有人坚守自己的理想，有人在选择中逐渐放逐了理想，有人在现实中重新找到了理想，还有的人抱着原先的理想离开这个世界。

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像朵永不凋零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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